“中国机长”,随时起飞!
——记全国优秀共产党员、四川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副总飞行师刘传健
一声爆裂,划破了雪山上空的宁静!
3U8633航班右前风挡玻璃碎片刺穿云层直落青藏高原,零下40度的寒风瞬间冲入机舱,席卷尽舱内氧气。巨大压力差将副驾驶半个身子吸到窗外,仪表盘被整片掀翻,尖锐警报激起心脏和太阳穴的剧烈跳动,恐惧沿着汗毛蔓延。极寒,缺氧,失灵,一分钟,飞机即将撞上横断山区……
三年前,生死竞速,险象环生。万米高空,“中国民航英雄机组”从死神手中抢回了128条生命。2021年,党中央授予“英雄机长”刘传健“全国优秀共产党员”称号。
伟大出自平凡,英雄来自人民,把每一项平凡工作做好就是不平凡,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激励着刘传健。“飞行29年,从战斗机到民航机,飞机的每一个部件我都了如指掌;每一个技术要领,我都要成百上千次地练习。可以肯定地说,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,我随时能上!”
危急时刻,党性在闪光
2018年5月14日,刘传健作为责任机长,带队驾驶3U8633航班自重庆飞往拉萨。临行准备会、机身物理检查、起飞上升,一切如常。40分钟后,航班抵达青藏高原东南边缘。天朗气清,空中能见度不错,能看到机身下方绵延的美丽雪山。
一声轻微爆炸声传来。刘传健以为自己幻听,可右前风挡玻璃上刺眼的裂痕,让他瞬间惊觉。伸手一摸,“风挡玻璃有三层,最里层结构层和受力层破裂,情况紧急,不能再往前飞了!”他立即做出专业判断,联系塔台,备降成都。话没说完,“砰”一声巨响,整片玻璃瞬间消失,讯号中断,变故发生。
此时的客舱,所有灯光暗了下来,氧气面罩脱落,警报声响起。原本推着餐车的乘务员突然“飞”了起来,紧接着重摔在地。乘客不知发生了什么,有人被吓哭,有人被吓吐,大家陷入了恐慌中。
作为机长,刘传健非常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“当时只有一个念头,我是机长、我是党员,128条性命在我手上,一定要把飞机飞出高山区,能活一个是一个!”
极端状况激发出专业本能,愣了三秒钟,刘传健的大脑迅速反应:飞机正保持每分钟3000多米的下降率,必须马上把飞机从复杂状态改到正常状态;座舱失压,立刻下高度,否则全机的人会因缺氧、低温无人生还;高度不能太低,7000米以上,避免撞山;手动操作,几十秒处置时间,36个动作,一个不能错!
氧气面罩就在眼前,刘传健却顾不上拉到嘴边,“我不是不想戴面罩,只是那种情况下,操纵飞机保全大家的命,比我吸氧更重要。”刘传健死死握着操纵杆的举动,给了机组和乘务组极大信心,第二机长梁鹏回忆:“看到刘哥还能开,我马上反应过来,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辅助他。”
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引发肌肉记忆,收油门、转方向、拉侧杆……强大风压下,稍微动动手指,都如同被几十斤的哑铃压着,全身撕裂般疼痛。终于,36个动作完美完成,无一出错!飞机速度降低、高度下降,风挡玻璃爆裂1分钟后,压差平衡,副驾驶顺着风爬回了驾驶舱。
极端特情下,各方力量筑起了守卫旅客安全的屏障,为128条生命回家保驾护航——
机上,梁鹏迅速帮刘传健带上氧气面罩,掏出电子飞行包导航飞行线路,尝试联系地面塔台,发出国际无线电求救信号;乘务长毕楠不断发出广播指示应急动作,乘务组成员竭尽全力安抚乘客,“请大家相信我们,我们一定会安全到达!”
地面,西部战区空军某部敏锐察觉到民航客机高度变化,第一时间与西南空管局联系确认情况,释放平时禁止民航进入的进藏航线以北空域,供民航航班调配使用。同时通知相关部队及民航组织在空飞机紧急避让,已滑入跑道的十多架待训军机原地待命,保证3U8633航班以最短时间、最短航线备降成都。
所有人的付出,成就了一场奇迹。事故发生34分钟后,刘传健带领3U8633航班“史诗级”备降成都双流机场,128人,全体安全。作为一名党员机长,他用行动践行了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的誓言,用生命诠释了飞行员的忠诚与担当。
精益求精,敬畏每次起降
“5·14”事件的成功处置绝非偶然,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,需要勇气、需要能力。爱岗敬业与精益求精,是刘传健的终身课题。
立志保家卫国、建功军营,1991年,19岁的刘传健成了一名空军战斗机飞行员。“冬天零下20多度,早上5点钟起床,穿着短裤背心跑操一万米。”几圈下来,发丝上的汗早已结成冰碴。
部队长时间的严格训练,练就了一批批像刘传健这样具有坚定意志品质的飞行员。“我想成为王海那样的飞行员,为民族争光。”战功累累的老党员,是刘传健追求进步的标杆。入伍两年,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四川航空股份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川航)航空安全监察部总经理李志远是刘传健曾经的战友兼同事,在他看来,“军校期间,传健全部功课都在90分以上,最终以全优学员毕业。每届几百名学员中只有一、两个全优学员,这充分说明他花了极大力气。”
2006年,刘传健从部队转业地方,从军航投身民航。尽管基础功夫牢靠,但军民飞行在理念、规则、技术等方面的差异,还是带给他一场全新挑战。最初,刘传健连民航的四字代码都不懂,“就像要回家却不认识门牌号。”
肯下笨功夫,方得真学问。
实际飞行中,他一个航班一个航班地盯,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抓,遇到雷雨绕飞、返航备降等特殊情况,都认真记录姿态、速度、转速等信息,提高处置能力;飞行平稳,乘客反馈良好,他也会写下心得,积累经验。
工作之余,读书做笔记,学到凌晨成了常态。他的床头摆放了十几本字典一般厚的专业书籍,记者随手翻开一本《飞机的性能分析》,只见“确定飞机冗余度”“关注高度表调定和温度的影响”等笔记密密麻麻。
尽心竭力,用心耕耘,一年半历练,从副驾驶、副机长到机长,岗位在变,初心不变,刘传健不断自我加压。
凭借严谨的作风、精湛的技能,除常规飞行外,他还获取了高高原飞行资质。高高原飞行难度大、任务重,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,他在模拟机上将各种高高原特情处置演练了一遍又一遍:风切变、客舱释压、单发飘降、襟缝翼卡阻……每个操作背后,都凝聚着他对群众生命安全的坚守。
逢春运、暑运、佳节大假,本是团圆之日,却是刘传健最为繁忙之时。为确保航班运行顺畅,他常年保持极高的出勤率,经常带队执飞难度较大的九寨、稻城、康定等高高原特殊机场航班任务,成了同事口中的高高原“飞行达人”。飞行14000余小时,刘传健从未发生过人为原因导致的不安全事件,连续12年荣获四川航空安全星级奖。
接续奋斗,书写民航篇章
“5·14”特情处置,给世界展示了中国共产党人忠诚担当的政治品格,和中国民航人敬业奉献的职业操守,引发强烈反响。刘传健因此获聘川航副总飞行师,更感责任重大。
“中国民航业的发展,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。培养出更多合格的飞行员,是我的责任。”作为机长教员,他积极发挥传帮带的作用,在实践中磨砺飞行人才。
蒋健是刘传健一手带出的机长,如今已是川航飞行部的业务骨干,他给记者讲述:“传健机长除了教技术,很注重培养我们的飞行理念。我还是副驾驶时,有次飞行,一般情况下飞8400米,机长却将高度上到了9200米。他对我说,今天的天气状况和云层厚度,8400米会颠,乘客坐感不适。”时刻践行为群众服务的理念,刘传健的工作作风深刻影响着青年飞行员。
从业以来,刘传健相继培养了48名飞行教员、51名机长、44名副驾驶,模拟机带教305人次、本场训练72次、实施检查86场次,高数量、高产出,为中国民航发展贡献了涓滴之力。
2019年,欧洲空客公司特别邀请刘传健在空客第25届全球安全年会上发言,讲述“5·14”飞行事件处置过程,这是欧洲空客公司首次邀请中国内地飞行员到会发言。怀揣民航报国之志,刘传健希望借此机会,让更多国际同行了解中国民航的专业水准。
“我们国家有9600万小时的最长飞行安全周期,在世界排名第一。我们国家还有接近3000架空客飞机,是空客最大客户之一。大家知道,安全降落,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做到。这背后,是中国民航业的不断发展,更是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……”
发言结束,与会者为之动容,自发起立鼓掌,掌声持续近3分钟。此后,空客公司依据刘传健提出的操作建议调整了飞行手册,并向全世界执飞空客机型的航空公司紧急发布相关操作指令,进一步完善全球民航机组操作规范。
尽管体验过未知带来的恐惧和生命的可贵,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,刘传健依旧义无反顾,挺身而出。
“第一个航班我来飞,只要抗击疫情需要,我们随时起飞!”2020年疫情暴发初期,一切尚不明朗,刘传健第一时间加入川航“战疫”党员志愿先锋队,参与机场道口体温测温工作。得知川航要承运援鄂医疗队伍到武汉后,他果断请缨出征。
2月2日、9日,刘传健带队执飞成都—武汉航班,运送医护人员及医疗物资。“客舱里静悄悄的。谁没有家,谁不会怕,这时候能去的都是英雄。”他拿起机长广播器,加油鼓劲,“大家都是好样的,我们一定能战胜疫情!到时候我去接你们回来吃火锅。”3月21日,刘传健兑现承诺,再次飞赴武汉迎接四川援鄂医疗队回家。“英雄惜英雄,英雄送英雄”的话题瞬间点燃网络,关键时刻,党员干部以实际行动,为群众诠释了信仰的力量。
“5·14”至今,荣誉接踵而来,刘传健的人生多了些榜样的色彩。可他从未觉得自己特别,坚定认为一切都是飞行员的职责,一切都是共产党员的义务。如今,他正带领川航项目组,开展飞行人员全生命周期技能训练研究,希望通过对极端特殊事件的经验分析,推动中国民航飞行训练进一步全面发展。与此同时,他依旧同蓝天为伍,与乘客相伴,在每一次安全起降中,坚守着自己的平凡。